“我不想再騙人了，只有將招生騙局曝光，讓考生家長不再上當受騙，我心里才會舒坦些”
昨日，武漢一獨立學院大四女生孟穎(化名)因受不了內(nèi)心的折磨，來到本報自曝去年做自考招生代理的內(nèi)幕，因為那些騙局讓她心里很愧疚。她說，只有通過媒體將招生騙局曝光，讓考生和家長不再上當受騙，她的心里才會舒坦點。
◇求職
“話務員”竟是招生代理
“想起自己曾招過的那些學生，心里就覺得愧疚，學生們后來還和我聯(lián)系了幾次，因為心虛，我把手機號碼都換了。”談起一年前曾做過自考招生代理的往事，孟穎仍是一臉懊悔。
今年暑假還未開始，去年供職過的招生機構又聯(lián)系上她，想繼續(xù)請她做招生代理，她斷然拒絕：“我不會再去了，這樣心里也舒坦些。”
孟穎是某獨立學院的一名學生，去年暑假，她通過中介找到一份話務員的工作，“我去面試的時候，他們只是說幫某高校招收學生，是很正式的機構。”
話務室是在校外一間租來的辦公室里。工作第一天，辦公室老成員發(fā)給每個新成員幾份名單，上面有許多考生的詳細資料，包括姓名、高考分數(shù)、聯(lián)系電話、家庭住址等，“我們的工作就是不停地給考生打電話，向他們宣傳我們代理的自考院校。當然，在打電話前我們會根據(jù)分數(shù)篩選學生。”孟穎說，“那些分數(shù)非常低或者在本科線徘徊的�？粕鞘走x目標，他們更容易選擇讀自考。”
◇培訓
事先設計好“吹牛”方案
孟穎介紹，在正式打電話前，會有老成員給新成員做“培訓”。所謂的“培訓”，就是招生機構事先將考生和家長可能會問的問題都設計好答案，即如何回答才能讓對方不起疑并且能接受。
老成員說，對每一名考生，不能直接說自考的事情。而是幫他們做分析，如“以你這個高考成績，統(tǒng)招的大學肯定是進不去了”，接下來再為考生分析還有幾條路可供選擇，一是上IT培訓類的學校，招生代理可以說出N條IT培訓機構不好的理由，如學校不正規(guī)、就業(yè)形勢不好等等，總之是要把這條路堵死；二是去打工，招生代理又要說出N種不去打工的理由，如年齡太小或是沒有學歷被人瞧不起等等，又把這條路堵死；然后再談到自考，也就是說要讓考生覺得他高考落榜后，沒有其他的路可走，只能選擇自考。
若考生對自考感興趣，則可接著說“某某學校自考是跟統(tǒng)招生一樣，坐的是同樣的教室，上課的是同樣的老師，住宿也是在校內(nèi)，并且不參加每年的期末考試，總之要把自考說得比統(tǒng)招還要好，哪怕是吹些牛也是可以的。”
◇提成
招一個學生可提成1000元
招生代理每成功招進一名學生，提成相當可觀。“話務員每個月的基本工資是800元，招來一個學生，提成100元，接待員每天的基本工資是30元，接待一名學生報了名，提成1000元。”孟穎說，假設一個自考學生的學費是5000元錢，那么其中的4000元都會拿來分紅，基本上學生第一年的學費學校不會獲取很多，大部分都給了招生代理機構，由他們再分給招生相關人員。”
除了招生人員的基本工資和提成，招生機構還自行承擔話務費、通知書制作工本費等等，但就算除去這些，招生機構的收入也十分可觀。“一些兼職的學生本來也不太愿意做這些事，但不做滿一個月就拿不到錢。不過這份工作的提成很豐厚，令很多人都為之心動。”
內(nèi)幕 招生騙局三步曲
第1步
自考畢業(yè)證等同學位證
“你好，這里是XX高校招生辦公室，恭喜你已經(jīng)被我們學校錄取了！”每天，孟穎都會把這句話重復幾百遍，打一次電話，她就得把自己偽裝成所代理高校的學生，用甜美的聲音介紹學校的優(yōu)良環(huán)境和辦學條件，吸引學生前來就讀。
“我們在打電話時，首先會介紹學校自考辦學的歷史，告訴學生學校每年的自考合格率在90%以上，并強調(diào)讀自考不僅可以拿本科文憑，還能拿到學士學位證。”孟穎說：“一般學生和家長都會有個誤區(qū)，以為畢業(yè)證和學士學位證是一起拿的，其實它是分開來進行考試的，學士學位證很難拿到，但我們絕不會提起這些。有些家長可能會深入地問一問，我們則說，只要努力，是很有希望通過的。”
第2步
聲稱自己是正規(guī)招生單位
“對于有意讀自考的學生，我們會反復用電話聯(lián)系，直到他答應就讀。如果一些考生和家長在考慮過程中，表示想先看一下學校的環(huán)境，我們就會安排接待員在學校接待。”孟穎表示，招生代理在向考生介紹學校時，都會說自己就是該校的學生，招生機構也是學校官方的部門。
孟穎說，特別有意思的是，在考生和家長來學校之前，他們會告訴他現(xiàn)在有很多不正規(guī)的培訓機構，所以不要輕易相信別人，他們會派專門的接待員去接待。與此同時，話務員也將學生的相貌特征、詳細情況以及聯(lián)系方式等告訴接待員，確保接待員能與學生或家長“對接”，并進一步游說他們注冊。
第3步
用自制錄取通知書迷惑學生
孟穎說，很多考生中途來考察學校時，就被接待人員帶去注冊，注冊費需要100元，有的學生在注冊時把住宿費也一起給交了。
在確定學生有意向就讀該校后，招生代理就會發(fā)出錄取通知書，“通知書都是招生機構自己做的，而不是學校發(fā)出的，甚至各個招生小組的通知書都不一樣。”孟穎說，“招生代理是秉著‘越多越好’的原則招生，若招收的學生過多，學校就無法接納。先報到的學生，學校有條件就接收了，剩余的學生基本上就不管了。”
有些學生，因為沒有地方住只有露宿街頭，“一些只交了100元注冊費的學生可能會自認倒霉，拎著行李又回家去了；另外一些交了住宿費的學生肯定不甘心，找學校也沒用，但這時想找代理招生人員就會發(fā)現(xiàn)已經(jīng)聯(lián)系不上了。”
招生代理“心里話”
解讀行騙案例
招生代理要招進更多學生，就必須費盡口舌讓對方相信自考的種種好處，有時就不可避免要撒謊。孟穎也講述了幾個她曾經(jīng)“游說”成功學生的案例。
案例一：抓住家長想讓孩子上本科的心理
有位家長前來咨詢，他的兒子考了300多分，只能上一所高職院校，但家長當然是望子成龍希望孩子上本科。我們就抓住了他的這個心理，開始和他講自考的好處。比如：和統(tǒng)招生在同樣的環(huán)境下學習生活，上課也有好的資源，都是教本科生的老師上課，甚至還有教授上課等等，這樣家長會有一些憧憬，當然其中也會懷疑，我便拿出自己的學生證，告訴他我就在這個學校上學，學習環(huán)境和條件確實如我所說，并邀請家長和我一起去看學校，這樣家長就會讓他的孩子報名了。
心里話：實際上，很多自考助學班的師資并不是招生時“吹”得那么好，也不全部是所謂的“本科生的教師”，可能在幾十名授課教師中，只有幾人是本科生的老師，但其他的老師都跟統(tǒng)招學校沒什么關系。
案例二：稱自考通過考試輕而易舉
一名恩施的家長，在咨詢之前他也了解了一些關于自考方面的情況。當時那位家長問，他的孩子考了200多分，怕到了自考院校后學習跟不上。
我就和他說：“你的孩子高中沒有學到知識，但沒有關系，在大學他可以重新開始學習，因為大學的很多課程和高中知識沒有掛鉤。大學生實際上是一只腳在學校，另一只腳已踏入社會，在校園里學習，更多的是發(fā)展自己的潛力，維系好自己的人際網(wǎng)，學會如何做人，然后再去做事。而自考的課程，一般都是很好過的，平時每天花一個小時的時間去學習，考試通過是輕而易舉的。上大學，不能老想著玩，還要適當?shù)亟o自己一些壓力，把原來沒有學到的知識盡可能地多補一些，所以上自考是可以磨煉人的。”
這樣，很多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多學一些知識，彌補原來沒有學到的東西，就有了一絲念頭。接下來，我們會帶家長去參觀學校，寢室，食堂等地方，一般家長看了都會很滿意。
心里話：在成教、自考、網(wǎng)絡教育等幾種非統(tǒng)招學歷教育中，自考的每一門課都是由國家出題并統(tǒng)一考試，還是有一定難度的。而高中學習不太好的考生，往往其學習習慣不好，他們進了自考助學班，如果學習習慣不轉(zhuǎn)變的話，想順利通過自考是有相當難度的。
案例三：“模糊解說”自考畢業(yè)證
有一次，一名荊州的考生問自考畢業(yè)證跟統(tǒng)招生的畢業(yè)證有什么區(qū)別。說實話，我心里很清楚這兩者之間的區(qū)別，但為了順利招生，我只能按照公司的要求“用模糊的語言”。
如對自考生的畢業(yè)證，我們通常會強調(diào)畢業(yè)證有“武漢大學”、“華中師范大學”的公章，并不說其他的情況。實際上，自考的畢業(yè)證，也確實會有主考學校的公章，如是武漢大學主考的自考本科，就會有武漢大學的公章，不過還會有另一個蓋有“湖北省高等教育自學考試委員會”的公章，對這個自考的公章，公司要求，能不說的就盡量不說。
心里話：誰都知道，加蓋了“自學考試委員會”的畢業(yè)證跟統(tǒng)招的畢業(yè)證畢竟是不一樣的。但正是用了模糊的語言，讓考生和家長覺得自考畢業(yè)證跟統(tǒng)招的畢業(yè)證沒什么區(qū)別。
◇親歷
自考生講述受騙經(jīng)歷：
就沒弄清“自考”是咋回事
“我想象中的大學是和很多人在很大的多媒體教室上課，可以憑自己的愛好參加各種社團，可是進校后才發(fā)現(xiàn)完全不是那回事，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讀完剩下的三年大學。”昨日，記者見到來自黃岡的武漢某高校自考生小江(化名)，她向記者講述了自己去年讀大學受騙的經(jīng)歷。
選擇：沖著名校本科讀自考
2008年高考，小江只考了316分，僅夠上四批(二)的分數(shù)線，志愿填報后，她在家里等待結果。8月初，她突然收到一封武漢某所一本院校的錄取通知書，不過上面注明是自考助學招生。
“我當時心里很著急，就怕沒有書讀，我看這個學校是一本院校，朋友也說環(huán)境、教學設備什么的都非常不錯，推薦我去。”小江說，自己當時對自考一點都不了解，“以為是和普通統(tǒng)招生拿一樣的證書，只是多加‘自考’兩個字，朋友也從來沒和我說起這個問題。”
8月中旬，小江來到武漢，招生代理接待員領著她到學校里轉(zhuǎn)了一圈，“當時他們帶我看的是學校本部，還說這就是我們以后住宿和學習的地方�？吹江h(huán)境這么好，我就交了100元錢注冊了。”
被騙：并不是在本部上課
9月5日，小江到學校報到，招生代理領著她去繳了學費、住宿費和軍訓費，然后讓她把所有的行李帶著上了一輛客車。“他們告訴我要帶我們?nèi)ボ娪枺墒菫槭裁匆獛е械男欣钅�？我很疑惑，并且一些本部的學生就在自己學校軍訓。但招生代理把我們送上車后，就消失不見了，我們只有跟著車走。”
軍訓是在一個很久未用過的靶場，大概過了兩個星期左右，小江聽到訓練營的同學在議論，說學校因為容納不了那么多學生，準備賣生源或者把學生安排到分校去上課，“我們聽說又有一撥學生到學校報到，但學校無力安置，學生都露宿街頭了。當時心一下子慌了，整個訓練營的人都人心惶惶，教官也不管。”
又等了一個星期，軍訓結束，小江盼著能快點回學校，卻發(fā)現(xiàn)車直接把她們送到學校本部旁邊的一個院校，稱學校無力接收，他們只能在校外教學點住宿和學習，“當時就感覺受騙了，之前招生代理和我們承諾的是在本部學習，現(xiàn)在卻又被安排到其他學校來了。有一些同學直接就退學或者轉(zhuǎn)學，但大部分人只能無奈地留下來。”
現(xiàn)狀：很多學生自暴自棄
大學生活本應是多姿多彩，而小江卻從來沒有參與過社團活動，“借讀在別的學校，本部的資源我們無法享受，基本上沒有什么文娛活動”。
“我們在別的學校住宿、上課，老師大多是外聘的，學校本部老師基本上沒有。我們這個專業(yè)要學32門課程，其他的專業(yè)也差不多，沒有體育課和選修課，只學與專業(yè)相關的課程。每年的1月、4月、7月、10月會有結業(yè)考試，32門課都通過才能拿到自考畢業(yè)證，我們都覺得好難。”小江說。
小江還介紹，現(xiàn)在班上同學都只求能拿到畢業(yè)證，根本不敢奢望學士學位證書，“因為上課太沒勁了，外聘的老師水平不好，學生也有點自暴自棄，就算畢業(yè)了，也只是一個自考本科文憑，競爭力不強，還不如出去打工，我們班上都已經(jīng)走了三四個學生了，經(jīng)常逃學曠課的也有，大家都無所謂了。”
◇提醒
今年自考助學有新政
統(tǒng)一報名平臺防騙局
進入7月，就是高校招生的旺季。今年湖北省或有17萬名考生落榜，他們中將會有相當部分會選擇自考。但就在自考招生中，各類招生騙局層出不窮，每年都有不少考生上當受騙。
不過，今年為了打擊招生騙子，湖北省教育考試院宣布，7月初將開通“湖北省自學考試全日制助學班網(wǎng)絡報名服務平臺(http://zxzs.hbksw.com)”，2009年自考全日制助學班只有兩種報名方式：一是考生通過“網(wǎng)絡報名服務平臺”報名，二是考生本人到舉辦院校報名，除此以外，舉辦院校不得接受任何機構或個人的集體報名。
據(jù)介紹，該平臺統(tǒng)一公布自學考試相關政策和舉辦院校的信息，內(nèi)容包括政策資訊、學校簡介、舉辦專業(yè)、辦學層次、招生人數(shù)、學費數(shù)額、教學場地條件、生活場地條件、招生對象條件、報名地點、聯(lián)系方式及舉辦院校《規(guī)范辦學行為承諾書》等。屆時考生按要求登錄，即可在網(wǎng)上了解全省高校自考全日制助學班的相關信息并實施報名，以選擇自己滿意的院校就讀。
省教育考試院同時宣布，今年將加強對自考助學班的管理，禁止高校與其他機構合作舉辦全日制助學班，高校校外教學點必須由學校直接管理；我省將按照依條件定發(fā)展、以資源定規(guī)模原則，嚴格控制舉辦高校助學班招生規(guī)模；舉辦院校簽訂《自學考試全日制助學班規(guī)范辦學行為承諾書》，該承諾書向社會公開，接受監(jiān)督；各舉辦院校不得委托中介組織和個體人員招生。
